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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3章 第 8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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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3章 第 83 章

酒醒之後, 那個“告別吻”不尷不尬地橫亙在你心頭,讓你連續好幾天都心神不定。

初春草場的涼意,泥土的汙濁與芳香, 以及唇舌劇烈交纏舞動的觸感, 一切一切都歷歷在目。

你從未與人有過那樣激烈又綿長的吻。

你總會在想起時扶額嘆息,掏出手機將謝問東的備註改掉, 糾結一陣後再磨磨蹭蹭地改回來。不過他仍是知道了——有一回你工作太忙,忘記改回來,晚上在火鍋店時你將手機遞給他掃碼點餐,退出小程序時他目光一掃,就微笑了起來。

“奸商and心機深重的理工男?”

你飛快地拿回手機, 反問:“你不是嗎?”

謝問東故作認真地想了想, 點頭道:“顧兄不愧是文采風流的文科男,總結得真到位。”

你:“……”

熱氣騰騰的牛油鍋底端上來,你便顧不上與他拌嘴了。

天氣轉熱後他便允許你在吃火鍋時喝常溫可樂,再配上蔥香油香四溢的蛋炒飯, 簡直是人間美味。

吃到一半,謝問東說:“吃完帶你去城西買驢肉火燒, 當夜宵。”

你還記著拌嘴失敗的不服氣,便道:“我不喜歡奇奇怪怪的動物肉,也不喜歡奇奇怪怪的部位。”

謝問東指了指鍋裏沈浮的肉菜,誠懇地說:“毛肚、鴨腸、腰片似乎都不太是正經部位,顧兄不是吃得很開心麽?”

正眼疾手快夾起一片大而薄腰片的你:“……”

他微笑著又說:“上周五,顧兄掰開小龍蝦蝦頭吸蝦黃的動作也很行雲流水。”

你:“……”

“謝兄謬讚。”

經過那一晚的烈酒與坦誠,親吻與對床, 你們的關系似乎更為親近,只是誰都不會再提起那晚的話題。你們各自表明了立場, 堅定了立場,同時深知無法說服對方,便只字不提。

進入五月後,工作開始忙了起來。

一日,平措總聯系好一位老客戶,準備請對方的團隊吃晚飯。這次應酬級別中等,銀行這邊是一位分管業務的副行長參加,對方公司是一位副總參加。公司部全體員工陪同。

臨近下班時,平措接了一個電話,中途就招手讓你過去。

“……我們部門小顧去就可以了。”平措邊接電話,便示意你坐,“沒問題的黃行長,我不用去,您相信我。”

電話掛斷後他說:“謝氏的謝總臨時約黃行長吃飯,謝總親自打的電話。黃行長的意思是讓我們公司部陪著一起,小顧你就去吧。”

你啊了一聲,說:“平總,我一個人麽?”

平措說:“你一個人就夠了。”

他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:“你應該比我清楚。”

你:“……”

晚上你跟著黃行長去了餐廳,你們剛到沒多久,一輛黑色賓利在路邊緩緩駛停,謝問東從車上下來。他今天穿著一身純黑西裝,長腿包裹在嶄新的西裝褲裏,皮鞋鋥亮,走路帶風。

他和黃行長握手問好,兩人一路說笑著向包間走去,你落後一步跟在他們身後。

進入包間後,你給他們兩人倒上茶,而後自然而然地挨著謝問東坐下。

今晚算是領導之間的私人飯局,訂的包廂私密性很好,包廂內是一張長方形四座餐桌,每邊各兩座。

剛一坐下,你就察覺闖禍了——你與謝問東吃過太多次飯,每次都是挨著坐的。不知為何,相比與人隔桌對坐,你更喜歡與人挨著。謝問東很早就察覺並遷就了你的這個習慣。

現在的情況是,你拋下了頂頭BOSS銀行行長,毫不猶豫地一屁股坐到了客戶身邊……

肢體記憶,太要命了。

你眼前一黑,剛要站起,手腕卻被拉住了。

謝問東笑著說:“小顧就坐這吧,方便給黃行倒酒,這個位置離門遠,不會擋住上菜的服務員。”

黃行長身邊的座位確實太靠近包間門,會影響推門而入的服務員。黃行長點頭:“小顧,你把謝總陪好。”

你松了口氣,連忙應下。

菜上齊後,兩位領導開始閑話家常,互相敬酒,氣氛愉快。你一邊吃菜,一邊拎著分酒器,隨時為他們滿上酒。

謝問東今天沒帶司機,便順理成章地為你單獨點了姜汁可樂,讓你滴酒不沾。

吃到一半,年過半百的黃行長摸了摸頭上的地中海,嘆了口氣道:“人到中年,哪哪都難啊!夫妻感情疏離,孩子也不聽話……唉!”

謝問東喝了一口酒,笑著說:“人嘛,是這樣的,活著總要操勞。”

黃行長感慨地說:“謝總青年才俊,也會有類似的煩惱嗎?”

謝問東說:“那可不,一直為情所困。”

黃行長來了興致,問:“謝總還沒有成家的打算嗎?”

“還在追呢。”謝問東說,“也不怕黃行笑話,追了三年多,一路追到西藏,還在努力。”

你:“……”

你用膝蓋碰了碰他的大腿,控訴地看了他一眼。

他微笑不語。

黃行長感嘆:“人啊,各個階段都有各個階段的煩惱。來,喝酒。”

你為他倆滿上酒,等他倆碰杯後,你伸出筷子去夾玫瑰荔枝凍裏的渾圓荔枝。夾了兩次,掉了兩次,你不想動作太過明顯,便放棄了荔枝,轉而去夾其他菜。

謝問東拿起筷子,精準又穩定地夾起了一顆荔枝,放到你的碗裏。夾荔枝和放荔枝時他都並未看你,仍與黃行長談笑風生。

你默默地吃下了荔枝,果然又香又甜。你吃一顆,他夾一顆,很快,一盤玫瑰荔枝凍就見了底。

喝得半醉的黃行長看了你一眼,你心裏一凜,立刻禮尚往來地給謝問東夾了一顆鮑魚。

那晚結束之前,你覺得黃行長看你的目光若有所思。

接下來的兩個月,但凡你們部門有應酬,謝問東總會恰好請黃行長吃飯,平措又恰好讓你去陪。

謝問東並不為自己的行為遮掩,私下裏,他非常坦然地回應你:“約法三章的第一條。”

行吧。

反正你也不愛喝酒。

伴隨著銀行半年總結大會的落幕與年中獎的到賬,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愉快的笑容,安排著休假與旅行。上半年業績好,你們部門的獎金實在豐厚,你的小金庫添了好大一筆錢。正巧自治區政.府前不久發布了購車免稅政策,趁著端午放假,你打算去買車。

謝問東與你一起去看車,開車去4s店的路上,他說:“我送你一臺車,好不好?”

你驚訝地說:“為什麽?”

“你可以留著原本打算買車的錢來還房貸。”

你嘆了口氣,誠懇地說:“謝兄,你知道種地的快樂嗎?”

“嗯?”

“咱們中國人骨子裏都有種地的血脈。至於種地的快樂,簡單來說,就是從播種到豐收的喜悅。”你耐心地解釋,“比如,畢業後勤勤懇懇工作兩年,終於攢夠錢買車,拿到鑰匙時那種快樂。又比如,公司發了一筆獎金,提前還一部分房貸後,看著剩餘欠款的數字變小時的那種快樂……這就是種地的快樂!有點像小螞蟻慢慢把食物搬回洞裏,或者小烏龜慢慢爬,距離終點越來越近,很有趣的。”

謝問東笑了一下:“好吧。”

你又說:“你不知道吧。”

他嚴肅地點了點頭:“嗯,顧兄可以教我。”

你笑:“你可以去玩一款游戲,名叫星露谷物語,就能體會到我說的快樂了。”

他又笑:“嗯。”

道閘緩緩升起,謝問東踩下油門駛入園區。談話間,你們已經來到了廣汽本田的4S店,銀灰色的車標在建築物上閃閃發光。

你驚訝地看向他:“謝兄怎麽知道我想買這個品牌的車。”

謝問東熄了火,松開安全帶,用洞察一切的眼神微笑地看著你:“我猜,因為你喜歡羅輯。”

《三體》中有一段你最愛的內容,你反反覆覆看過無數次。那一段只短短幾頁,每一個句子都無比優美,在X的陪伴下,你完整地念過一遍。

羅輯用自己思想的肋骨創造了只屬於他的夏娃,他創造她並愛上她,在她生命的不同時空中編造她的人生。在這個過程中,他體會到了普通寫手與文學家的區別——在文學家的筆下,人物活了過來,擁有了生命,文學家無法控制他們的言行,甚至無法預測他們下一步的行動。

他就這樣與他的夏娃相愛了。

“……就是羅輯最投入的一次愛情經歷,而這種愛一個男人一生只有一次的。以後,羅輯又開始了他那漫不經心的生活,就像他們一同出行時開著的雅閣車,走到哪兒算哪兒。”(劉慈欣《三體》)

在深夜滋滋的電流聲中,你念著,X聽著。

此時,你望向謝問東,半晌不語。

他說:“顧兄想說什麽?”

你抿了抿唇,微笑說道:“我想說,雖然我不撫琴,但X先生,你是我的知音。”

說完,你拉開車門下車。

你目標確定,不愛砍價,不辦車貸,全程不到半個小時,你擁有了最新款的純黑色雅閣車,還有謝問東送你的同款小和尚車飾。

夏天的拉薩天光格外的長,一直到夜裏九點才天黑,這讓下班後的時間過於漫長。於是你找了一份兼職,在一家新開業的酒吧當起了調酒師。工作時間是晚上七點到十二點,你疲憊卻充實,回到家後倒頭就睡,歪打正著地緩解了失眠。

第一次聽說你在酒吧時,電話那頭的謝問東沈默了兩秒,扔下一句“定位發我”後就掛斷了電話。二十分鐘後他步履匆匆地來到酒吧,神情肅然,直到見你好端端地站在吧臺後面,才緩緩地放松神情。

“怎麽想著來調酒?”他隔著吧臺坐下。

你整理好工作服上的黑色領結,動作嫻熟地拋了拋雪克杯,說:“賺錢養盼盼,它最近吃得很多。”

“……”謝問東說,“我幫你養。”

你說:“盼盼已經習慣了單親家庭。”

說話間,有兩位客人來點單,你開始調酒。

謝問東要了一杯檸檬水,安靜地坐在一邊看你的動作。

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的目光太過有如實質,來找你搭訕的男男女女少了許多,清靜了不少。有兩個姑娘紅著臉放下紙條就跑,也被謝問東眼疾手快地抓著紙條揉成一團。你一邊忍笑,一邊忍不住笑,含笑看他。

此外,找謝問東搭訕的人非常之多。他相貌完美,氣質優雅,八風不動地坐在那裏,非常吸人視線。襯衫袖口露出的名表,桌面上車鑰匙的圖標,足以讓無數人趨之若鶩。

他用來拒絕的只是一句話:“抱歉,我已經結婚了。”同時向對方示意無名指上的戒指。

你咬著嘴唇忍笑,這與你大學時用來拒絕別人的話術一模一樣。

清酒吧氛圍安靜,夜風拂過風鈴,發出低沈悅耳的聲響。

你調酒時需要非常專心與安靜,因此謝問東並不太會與你閑聊。他只是隔著吧臺與你對坐,沈靜地對著屏幕敲代碼。

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個月,有一天謝問東有事不能來,他提前找到你,在你的無名指套上一枚鉆戒,與他手上的是同款,也正是表白那天他想送你的那一枚。

“當做防搭訕的道具。”他說。

你望著他,想起過去半個月裏的那些夜晚。每當調酒的間隙,你看著面前的人,總會想說,放棄吧,謝兄,不值得,這樣浪漫的夏季夜晚,明明可以去享受生活,去海邊,去滑雪,為什麽偏偏要守在一個酒吧。

可你又把話吞了回去。

夜雨對床的那個夜晚,他向你亮出了他的底線,他還在熬,他還在等。

他不會放棄。

你也向他亮出了你的底線,你隨他熬,你隨他等。

你不會心軟。

最尖利的矛攻向最頑固的盾。

沒有結果。

七月底的一個晚上,酒吧異常熱鬧,包間與卡座都坐滿了人,低低的歡笑聲此起彼伏。

調了一整晚的酒後你有些累,便拉過椅子在吧臺後坐下,指尖轉動著長長的銀質吧勺,漫不經心地說:“我想過了,不就談個戀愛嘛,這樣熬著雙方都難受,那就談唄。”

正敲代碼的謝問東擡頭看你。

你聳了聳肩:“反正我也談過那麽多次了,不差這一次。”

謝問東合上筆記本電腦,問:“那麽多次,是多少次?”

“唔,二三十次吧。”

“二三十次?”

你挑了挑眉,微笑地說:“怎麽,謝兄不相信?我吻技那麽高超,可不就是和不同的人練出來的麽。”

謝問東道:“是嗎?”

“當然。”

你從兜裏摸出一個硬幣,在空中拋了拋:“我給你變個魔術吧。”

你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硬幣,輕輕一彈,嘴裏配合地“叮~”了一聲,硬幣原地消失了。

謝問東靜靜地望著你。

你眨了眨眼睛:“看清了麽?”

他說:“沒有。”

你笑得歡快:“那再看一次。”

你再次拿出一枚硬幣,用同樣的手勢一彈,硬幣又消失不見了。

謝問東的目光落在你身上,像在沈思。

你笑得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:“謝兄?”

他說:“你給那二三十位前任變過魔術嗎?”

“當然,學魔術就是為了撩妹的。”

“撩妹?”

“嗯,也撩漢。”

謝問東看著你,突然慢慢地笑了笑,他輕緩地說:“寶貝,你出來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他道:“我也給你變個魔術。”

你警惕地看了看他,他坦然地望著你。你便起身推開吧臺側邊的半人高小木柵欄,繞了出去。

燈光昏暗看不清腳下,你被臺階絆了一下,眼看著就要摔倒,謝問東從容地摟住你的腰身,你被他抱在了懷裏。

你仰頭看他,說:“多謝謝兄相助。”

他低頭看你,微笑道:“不客氣。”

你訕訕地說:“可以放開了。”

他說:“我還沒變魔術。”

你說:“那你變吧。”

他維持著微笑,指尖從你腰身劃過,停頓了一下。然後,他拋了拋手裏一枚銀質反光的東西。

一枚硬幣。

“卿把它變沒了,我又把它變出來了,算不算魔術?”

你:“……”你摸了摸已空無一物的腰帶,無言以對。

謝問東依然不肯放開你,他慢條斯理地又說:“男孩子不可以撒謊。”

“我沒有撒謊。”

“怎麽不算撒謊呢?”他低頭看著你,“哪有二三十次戀愛?”

你眨了眨眼睛,說:“這是真的,我為什麽要騙你?你說我騙你,有證據麽?”

“當然有。”

謝問東微笑著,手指撫過你的嘴唇:“你吻技很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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